深夜，宿舍区的孩子们已经入睡，整个地方安静地宛如坟场一样，或许等第二天醒来的时候，昨天还跟自己一同吃饭的朋友便会成为‘棺材’的口粮。
当所有人都不记得那些离去的孩子的时候，他们的存在也渐渐地消失在世间，仿佛没有来过这里一样。
大概过了半年左右吧，能够承载24人的宿舍区渐渐地空了起来，半年前时那熙熙攘攘的声音早已不复存在，能够留下来的也只有一些目光呆滞的，只是生理上‘活着’的生物。
在一号宿舍中，熟睡之中的秦薪澜突然睁开眼，爬起来看向那幽幽的黑暗。
“你干什么？”
尽管房间中伸手不见五指，可秦薪澜的眼睛宛如不会受到影响一样，直勾勾地盯着一旁的床梯厉声道。
“我...”被逮个正着的瑶千兰吓得差点没抓稳梯子，“我做噩梦了...”
“做噩梦是常有的，习惯就好。”
“...我不敢一个人睡...能不能让我在这挤一挤？”
“随你。”秦薪澜躺了回去然后翻了个身面朝墙面，仅仅留给瑶千兰一个侧身的空间。
“谢谢。”瑶千兰摸索着躺了下来，可这张床毕竟是单人的，即使是侧身躺着两人的背也紧紧地贴在一起。
可是感受到那属于人类的体温时，瑶千兰却发现自己不安的心稍稍稳定了下来，渐渐的，睡意便如潮水般笼罩了全身。
听着背后那平稳的呼吸声，秦薪澜转过头默默看了她一眼，如果此时有其他人在场的话可以看到，他的眼部肌肉是处于一种放松的状态，就像‘散瞳’了一样。
明明正常人用这个方式根本看不清东西，可秦薪澜却认真地打量着熟睡着的瑶千兰，仿佛他可以看到常人看不见的东西似的。
“安心吗。”秦薪澜喃喃着，“为什么仅仅换了一个位置，你的焦虑与恐惧就减轻了那么多？”
“算了，没意思，反正你的身体也撑不了多久。”
像是打开了一个什么开关，从此以后熄灯之前，瑶千兰都会抱着被子爬到秦薪澜的床铺之上，甚至最后就连被子都不带下去了，这让秦薪澜觉得非常困扰。
只是，尽管有了人可以交流，瑶千兰的精神状况好了许多，但是她的身体却一天不如一天，日益消瘦的躯壳仿佛死神的预告，可是瑶千兰仿佛并没有这个自觉，仍然每天乐呵呵的。
“嗨，秦薪澜啊，白大褂们给了我两颗糖，你要不要？”
“你知道吗，貌似昨天有人逃跑被抓住了，还记得那些拿着‘盒子’的黑衣人吗？他们就是去追逃跑的家伙的。”
“秦薪澜，今天白大褂说我的指标不错，是不是说明很快我就能离开这里了？”
“喂，秦薪澜，你多说两句话啊。”
......
可能是寂寞将瑶千兰逼得快要疯了，只要一有空便喋喋不休地在秦薪澜耳边叨叨着，有时他因为实验回来晚了也会抱怨两句，然后再掏出珍藏已久的零食与秦薪澜分享。
面对瑶千兰那滔滔不绝的话语，秦薪澜只是稍稍回应两句，因为根据之前的经验他知道，瑶千兰已经撑不了多久了，大概近期可能就会离开了。
所现在的瑶千兰看上去一切正常，其实秦薪澜知道，她已经在崩溃的边缘徘徊。或许只要一个契机，她便会彻底爆发。
就跟前几个人一样。
作为亲眼目睹过前三期的孩子全部离开的他，对于这种情况已经见怪不怪了，不过他们死前有的会沉默寡言，有的会变得极度暴躁，有的甚至会神志不清，至于这种老是缠着自己没完的家伙属实是第一次见。
被关在这种狭小的空间，缺少同类之间的交流，没有与外界的联系，与其说是身体上的囚禁倒不如说是精神上的折磨，尤其是对于他们这些心智还很脆弱的孩子们来说。
但，他们因为精神崩溃而死去，似乎也是研究的一项内容，而且因为样本可以源源不断地供给，那些白大褂们就这么放任这些实验体的消亡。
对于瑶千兰的死去，秦薪澜已经有了预想，他做好了某一天醒来这个房间又只剩下他孤零零的一个人，毕竟只有他是‘特殊’的，只有他才是‘例外’。
可令秦薪澜没想到的是，当天晚上，瑶千兰破天荒地没有抢先霸占自己的床铺，而是把自己的被子抱回了原来的位置，这让秦薪澜有点纳闷。
“怎么了？”秦薪澜沿着床梯爬了下来，却发现瑶千兰裹着被子蜷缩在自己的床上，那小小的一团一颤一颤地，伴随着的微微啜泣声表明了她现在的精神状态已经到达了极限。
见到这个状况，秦薪澜叹了口气，他知道自己又得像对待其他几个人一样，对瑶千兰施加一样的手段了。
听某个孩子说，如果死前人是幸福的，那么死后便会上天堂，反之则会下地狱。
至于天堂是什么，秦薪澜没什么概念，他又没去过，不过听说那是一个没有痛苦的地方，来到那里的孩子可以在真正的草坪上嬉戏打滚，也不用吃那些难吃的药丸就可以尝到足够多的零食和饮料。
虽然秦薪澜对那个天堂产生过类似的向往，不过可惜他知道自己的特殊之后便暂时断绝了这个想法。
可是既然他上不了天堂，那就努力让其他人去享受吧，至少这样可以缓解一下自己因为身边人不断离去的痛苦。
他爬到瑶千兰的床上，轻轻地将盖住她脑袋的被子拉开，然后用手贴到瑶千兰的小后脑勺上面。
“没事的，很快你就没有痛苦了。”年仅八岁的秦薪澜缓缓开启了‘散瞳’，他看着瑶千兰身上那不断涌动着的类似纹路的东西缓缓道。
只要把那些黑不溜秋的玩意给全抽出来，瑶千兰就会像其他人一样，暂时地忘记痛苦与绝望，然后用安然的心态迎接死亡。
虽然不知道这个方式能不能骗过看守天堂的天使，但秦薪澜觉得还是值得一试的，因为他觉得如果是真正的天使的话一定可以理解他们这些‘伪造身份’的家伙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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